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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文与科创融为一体的“跨界者”——读《谁是斯图尔特·布兰德》
2025-03-31 07:52:42来源:上海证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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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旧金山湾区潮湿的晨雾中,一位年轻人裹紧毛毯坐在屋顶,想象自己的身体飘升到整个湾区上空,脑海中始终萦绕着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还没有看到一张整个地球的照片?”这个充满矛盾张力的画面,恰如其分地勾勒出斯图尔特·布兰德的精神肖像。

  作为《全球概览》的创办人、网络论坛WELL的奠基者、生物技术伦理讨论的推动者,布兰德的人生履历如同一个跨学科的工具箱,始终在科技与自然、乌托邦与现实主义的交汇处探索前行。他以独特的方式,将这些元素编织成一幅面向未来的图景。

  《谁是斯图尔特·布兰德》一书的作者是普利策奖得主约翰·马尔科夫。作为《纽约时报》的资深科技记者,他凭借对硅谷历史的深刻洞察以及与布兰德本人的长期交往,为读者勾勒出一个复杂而多面的思想者形象。书中揭示了技术革命背后的思想张力:工具理性与人文主义的碰撞,以及个体如何在时代洪流中以“无限游戏”的姿态重塑未来。这部作品不仅是一部个人传记,更是一部记录数字时代文化基因变迁的史诗。

  本书试图回答两个关键问题:布兰德的思想何以塑造了今天的数字文明?在资本与权力主导的技术世界中,布兰德的“工具赋能个人”理念是否仍具有生命力?

  信息渴望自由

  布兰德的职业生涯充斥着看似矛盾的身份标签:他既认同反战运动,也为五角大楼提供技术咨询;他倡导回归自然的生活方式,却极力支持核能与基因改造技术。

  这种复杂性源于他对技术的辩证认知:既警惕技术的失控,又坚信人类有能力以工具重塑文明。

  由布兰德创办的《全球概览》这本刊物以“使用工具”为副标题,为读者提供了一种深刻的亲技术世界观。在20世纪60年代,布兰德发起运动最终促成美国航空航天局公开阿波罗计划拍摄的地球影像。这张照片被用作《全球概览》第一期的封面,引发了“世界地球日”“世界公民”等概念的诞生,也促使人们开始思考人类在这颗星球上的意义。

  布兰德相信,工具从其内在本质上是民主平等的,它们将成为社会变革的推动力量。他的这种信念也转化为技术爱好者的普遍立场,坚信人类进步取决于技术进步。

  布兰德的预见性令人惊叹。在个人计算机尚未诞生的年代,《全球概览》通过纸质媒介搭建了一座分散式知识网络:读者既是消费者也是生产者,四面八方寄来的信件与设计草图,将每期杂志变成开源协作的原始样本。

  苹果公司联合创始人乔布斯称《全球概览》为印刷品年代的谷歌。他的这句“Stay hungry, stay foolish”传世格言,便取自《全球概览》的停刊号。

  布兰德还与《连线》杂志创始主编凯文·凯利等人一起筹备举办“黑客大会”,推动了开源软件运动的诞生并为计算机行业带来巨变。

  1972年,布兰德在《滚石》杂志发表的文章中预言个人计算机时代将来临,而当时,个人电脑尚未诞生。1984年,在由其发起的首届黑客大会上,布兰德提出“信息渴望自由,因为其获取成本一直在降低”的论断,为30年后的开放源代码运动提供思想纲领。

  当前全球掀起的开源软件运动、各地兴起的创客空间,几乎与《全球概览》传递的精神一脉相承。例如,马斯克开源特斯拉专利以推动电动车革命,树莓派基金会通过廉价计算机普及编程教育等。

  布兰德还创办了全球电子链接(WELL)社区,这一计算机网络系统是在线论坛和社交网络的先驱之一,曾被《连线》杂志评为年度“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在线社区”。

  马尔科夫的写作兼具新闻的严谨与叙事的流畅,同时也展现了惊人的洞察力。作者在书中详尽梳理布兰德这些预言和行为背后的深层逻辑是,反映他独特的思维模式:一种始终将技术置于社会系统的网络中进行推演,拒绝线性进步的史观。

  数字时代的文化炼金术

  在众多身份中,布兰德最核心的身份是一个将人文精神与科技创新融为一体的“跨界者”。布兰德的价值不仅在于技术预言,更在于他弥合了人文与科技的裂痕。

  在《全球概览》中,他既推荐实用工具,又引入生态学和公社生活。布兰德是巴克敏斯特·富勒的忠实追随者,而富勒是一位发明了测地线穹顶的美国工程师。他提出了一种从整体系统去考虑问题的思维,这种思维也成了《全球概览》的框架原则。

  布兰德也始终践行他对世界的整体系统性理解,并努力搭建科学技术与人文艺术之间的桥梁。1996年,布兰德和并行机缔造者丹尼·希利斯共同创办了恒今基金会。与技术领域常见的对速度和廉价的追求不同,基金会的创立初衷是打造一个专注于推动长期持续性思考的机构。

  布兰德主持建造的基金会万年钟项目,矗立成跨越文明周期的精神丰碑。布兰德期望这座钟将赋予人们一个长远的视角。亚马逊创始人贝佐斯很早便被这个项目吸引,一部分原因是贝佐斯觉得自己的经营理念和该项目有共鸣之处,即“最重要的就是把眼光放长远”。2003年,贝佐斯以赞助人的身份加入了万年钟项目。自2005年起,贝佐斯向恒今基金会提供用地并资助万年钟的建造。

  这个充满诗意的装置艺术,实则是布兰德对“技术短视症”的诊断书:在互联网将人类感知压缩到毫秒级的当下,我们需要重新学会用地质纪年的时间尺度思考文明存续。

  马尔科夫在本书中文版的序言中写道:“个人计算机和互联网的腾飞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布兰德不遗余力地宣传,他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尝试,利用它们的连接潜力来建立一种具有凝聚力的全球团结意识和共同责任感。这种培养真正全球文化视角的伟大人文主义冲动在恒今基金会中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布兰德与他人共同创办了该基金会,旨在培养对文明时间尺度的长期思考和责任感。”

  这种思考和责任感也体现在布兰德对于气候变化的研究上。布兰德将自己视为自然资源保护主义者,主张和自然互利共存,而非单纯地与自然割裂的环保主义者。

  《全球概览》后续出版物《协同进化季刊》因刊发有关“盖亚假说”的封面报道而声名大噪。盖亚假说认为,地球生物圈是一个复杂的、能够自我调节的系统。这一创新理论很合布兰德的意,他在《协同进化季刊》的导言中写道:“根据这一理论,大气层是地球上生命的作品,地球本身也是一个生命体。”

  在数字资本主义吞噬一切的今天,布兰德的跨界智慧显得尤为珍贵。作者在结语中写道:“责任可以有很多种形式。例如,社会责任是一种道德理想,它要求个人的行为应当有益于整个社会。布兰德和希利斯则试图让社会责任掉转个头,鼓励社会自身反过去思考:它自己对于无数代的后人担负着什么样的义务。”

  技术理想主义者的追问

  终其一生,布兰德本质上是务实的乐观主义者。他相信,人类会因势利导地、系统地改善结果,不管是把地球改造得更宜居,还是遏制气候变化的影响。

  在生成式人工智能重塑知识生产、脑机接口挑战人类定义的当下,“工具赋能个人”面临终极考验:当技术可以直接生成知识产品,人类的创造性角色将如何定义?

  答案或许早就隐藏在布兰德半个世纪前的深刻思考中。在1968年第一期《全球概览》的第一页上,他令人难忘地宣称:“既然吾辈皆神,那就不妨好好做神。”他相信,人类既是工具的制造者,也是工具的使用者。

  当马斯克用脑机接口挑战自然演化,当DeepMind用AI解码蛋白质宇宙,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布兰德式的系统思维:既要有技术的精密计算,也要保留人文的浪漫想象。在被算法支配认知、屏幕切割注意力的时代,我们需要布兰德这样的跨界摆渡人,他教会我们用自由精神驾驭技术工具,用生态学家的全局视野审视文明进程,最终在数字洪流中守护人性的星光。

  此书的价值,不仅在于还原一个文化偶像的生命轨迹,更在于提供了弥合认知裂缝的思想黏合剂。

  本书中文版译者方兴东在序言中表示,在繁荣和喧嚣的背后,有一种缺失是始终难以忽略和弥补的,那就是与数字技术如影相随的数字文化和数字文明。更多多维度、深刻性、原创性的数字文化,依然是我们最为稀缺的东西。

  重新审视布兰德的思想,不仅是对硅谷早期生态的一次系统梳理,也是对人类技术文明的一次深刻剖析。这一过程为人们理解技术创新与文化土壤之间的复杂关系提供了重要的参考。正如马尔科夫在中文版序言中所作的表述,通过追溯布兰德的一生,希望能够激励读者接受他所说的:我们都是地球飞船上的船员,肩负着所有的责任和义务,而不仅仅是旅途中的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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